旧泥路旧村庄
很久没走过这趟路,村前往东南的路,一条鲜有人走的路。
它算不上一条路,因为根本没有一条路。这趟路通到东南水塘上的菜园,它需要经过稻场、穿过一条条田埂、跨过排水渠,再爬上水塘埂就到了。如果绕着水塘和边上的菜园走上半圈,翻过菜园后面的一座高土埂,就可以来到隔壁村屋后。
这趟路除了附近田地的庄稼人和菜园的主人,一个寡居老人,几无人走。加上隔壁村与我们两村之间少有来往,据我所知几无亲戚或通婚之类,所以这趟路鲜有人走,又因位置偏僻加上没有可通行的路,附近村走亲戚都路过不了这里。
二姑嫁到了隔壁村的隔壁村后,我们一家便成了这趟路的少有的过客。小时候,每逢去二姑家,翻田埂、过菜园、爬上水塘,站在村前东南高处,面朝西北回望着村庄。它像一块沉睡的石头,安静地枕在风中、睡在雨里,向回望者诉说着它的不舍。
作客归来,穿过隔壁村庄从土埂下来,又一次站在村前东南高处,遥看到村庄,她四周被田地和池塘包围着,东边是高地,西边是洼地,南边是平原田地,北边是山。她蛰伏着,默默欢迎归来的人们。
当我走进村庄,拥抱了村庄,村庄拥抱了我,将我裹进怀里,露出她的一块块肌肉和血管。“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缘身在此山中”,村庄静静的诉说着她的不一样。
很久没有走过这条路,站在东南,面向西北望着村庄。现在我回到这里,村庄也在这里,我凝视着村庄,村庄也凝视着我。
很久不见!
很久不见。
我回来了。
你回来了。
你在等我?
你在等我。
我在外地,如何等你。
你在等我。
你知道我会回来?
你会回来。
我没有想过回来。
你会回来。
你了解我?
我了解你。
呵,你看着我从小到大十几年,应该了解我。
我了解你。
谁了解你?
我了解我。
这么多年,没人了解你?
我了解我。
我不想回来,我长大了,为了远离你,去远方,再也不回来。
你会回来。
等到落叶归根?
落叶归根。
那时你还在么?
我还在。
可能你会拆掉,重建,甚至废弃?
我还在。
一直在这里?
在这里。
现在是在哪里?在梦里?
在梦里。
我站在东塘埂上望着,东头小金家起火了,隔壁大飞门前看到了熟悉的人群,村庄有了久未拥有的热闹。我背着东西,和几人一起往东南逃离。
在梦里?小金年前已经搬去新盖的新农村楼房里,拜年时我去过,300来平的独栋三层小别墅,小金媳妇与以前住在拥挤的民房里完全不一样。大飞一家搬到镇上已有几年,大飞门前怕是多少年没有人群聚集过了。
村庄凝视着我,
你会回来,
都会回来,
我见证了你祖辈们的生老病死,你们,也不例外。
醒来时,深圳三点,外面月色渐弱,远处大楼点亮的光,路灯下偶尔疾驰的车辆。
此时村庄应该是漆黑一片,天色将明,所有一切都沉睡着,除了村庄。
哪里是梦,哪里又是现实呢。